“让家庭医生上门服务”，理想和现实之间还有多大的差距？

导读

为了给居民提供全面连续的健康服务，2021年6月，北京市卫健委联合多部门发布了《提升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质量与规模工作方案》，强调依托社区卫生服务站，扩大家庭医生签约服务供给。但也有市民反映，入户诊疗不完善，服务落地难。近日，朝阳区吉祥里的张先生就向问北京反映，家里老人意外摔伤后，难以寻求家庭医生入户。随着老龄化日益突出，这类问题如何解决？来看专题报道：《家庭医生，在理想和现实之间》

老人就医不便，急需上门诊疗

市民张先生向“问北京”（北京新闻广播新闻热线65159063）反映，自己的老岳父今年94岁，近期不慎摔倒骨折，家里只有张先生老两口来照顾老人家，平时端茶倒水还行，上下楼就医问诊成了一件难事儿。

张先生：我们老两口今年70岁了，老岳父93，过完年94岁了，春节前大胯股骨头摔断了，就回家（养着），没有电梯的，是4层楼，也不能自理。我又搬不动，有了不舒服，怎么看病去呢？

卧床静养中的老人/受访者供

情急之中，张先生想起之前跟他们联系过的家庭医生，或许能够提供上门的医疗服务。

张先生：我想起前几年安排有家庭医生，也给我来过电话。都报道过家庭医生可以上门来进行服务，我住在吉祥里、还有核桃园，这两个社区医院，近处拐过去是朝阳中医院，人家说不能上门服务，只能电话咨询。

先去朝阳医院进行的初步诊断/受访者供

到朝阳医院初步诊治后，老人回家卧床养伤，张先生一直在尝试为他寻求家庭医生入户诊疗，但没有成功。

张先生：遇到这个具体问题以后，很无助，没有落实到基层。朝阳区卫生局也给我来电话，说还是不能上门服务。我不怕花钱，但没有这个服务，我们三个老年人挺无助。

“家庭医生”包含啥服务？

据北京市政府官网《首都之窗》的政策解读，家庭医生也叫全科大夫，是为了使居民足不出户得到家庭治疗和康复护理。人员包括：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注册全科医生，乡村医生和中医；执业全科或多点执业临床医师；全科中级以上退休医师等。服务对象有老、幼、孕产妇、残疾失能患者。那么，家庭医生的职能里有没有入户诊疗的项目呢？记者致电北京市公共卫生热线12320咨询，工作人员表示：

北京市公共卫生热线12320：北京市卫健委《关于北京市社区卫生家庭医生式服务工作相关的知识问答》里面，社区卫生家庭医生服务它有：一是健康状况早了解，健康信息早知道，还有一个贴心服务我上门，其中说，行动不便、或者是空巢的老人、或者是有需求的老年人提供上门健康咨询和指导服务。可以给您派单到属地朝阳区卫生局，详细答复。

家庭医生宣传画/来自首都之窗

现实：基层站医护紧缺

不过，张先生为何没能获得家庭医生入户诊疗的帮助呢？所在片区朝阳区吉祥里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工作人员介绍：

吉祥里社区卫生服务站：我这里就1个医生、1个护士，实在出不了人。

张先生家附近的另一处社区医院—-核桃园北里社区卫生服务站情况如何呢？工作人员解释：

核桃园社区卫生服务站：2个医生，2个护士，但是周末也人多。光输液患者一天都得四、五十人，加上开药的。出诊的过不去。

医务人员配备这比例不是很合理，你想一个医生1000多2000多户的话，他怎么可能跑得过来呢？确实是走不开。

初衷：社区就医，上门护理

北京市2010年在全国率先提出家庭医生式服务模式，即以社区卫生服务团队为核心，为居民提供主动、连续、综合的健康责任制管理。北京市公共卫生热线12320工作人员介绍，家庭医生政策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居民提供长远的社区内就医服务。

北京市公共卫生热线12320：目的和意义是什么？通过推行家庭医生式服务，与居民建立稳定的服务关系，进一步提高居民信任程度，为居民提供主动连续综合个性化服务，促进分级诊诊疗有序的一格局的形成。

2021年6月，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发改委、医保局等8部门联合印发《提升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质量与规模工作方案》。其中就提到，将进一步扩大上门护理服务。在互联网居家护理服务试点基础上，2021年推广到城六区，2022年实现全市覆盖。

上门护理落实情况如何？

不过，作为家庭医生服务的一项重要内容，上门护理服务在全市各区的落地情况不尽相同。记者随机采访了全市各区多个社区服务站。海淀区万柳社区卫生服务站工作人员介绍：

海淀区万柳社区卫生服务站：现在家庭医生签约，慢性病情况定期打电话给健康管理。海淀区目前是没有出诊的服务。疫情期间上门出诊的话会罚我们的，上门抽血上门护理，换尿管插尿管用999热线都可以。

但是在东城区和石景山区，家庭医生可以提供上门护理。东城区建国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人员介绍：

东城区建国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家庭医生就只能换导尿管、打针什么的，但输液是输不了的，因为家里也没有那种无菌的情况，只有周一到周五，具体约出诊的时间，前一天找大夫开单子。第一次是大夫去，第二次就是护士，得有上门服务费。

石景山区苹果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介绍：

石景山区苹果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尿管，胃管咱们是给服务的，不主张在家里输液，伤口护理他做不到。在评估是安全的情况下，周一到周五都是可以上家里。我们还有带2000户的医生，天天有值班的，护士是一次50块钱，大夫根据职称60-70元左右。

原因：疫情影响 全科医生少

记者了解到，不能做到上门诊疗的地区，疫情限制和全科医生人数少是主要原因。朝阳区左家庄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一位家庭医生介绍说，当前基层的家庭医生人手少，而入户的全科医生更少。

朝阳区左家庄社区医院：老人的话那块属于全科，出诊都是按辖区走的，不能出诊只能就是外出就医了，一样人手不够，一个医生下边签好多，就有随访的一些服务，体检指导之类的。

通州区卫健委工作人员也介绍：

通州区卫健委：家庭医生出诊社区应该有，通州也一样，因为现在疫情这块，本身家庭医生这块都是归到社区医院、乡镇街道；正好疫情，第一就是上门服务也是有困难。第二确实人手比较匮乏，好多医务人员现在核酸采集了。

现实：还有要补课的环节

面对群众的家庭就诊需求，2021年6月《北京市提升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质量与规模工作方案》中强调，要增加家庭医生签约服务供给，扩大家庭医生服务规模。但朝阳区双井某医务站的家庭医生李先生介绍，现实中，家庭医生的数量和质量还远远不足。

医务站的家庭医生李先生：发发健康宣传品，测血压血糖也就这些，不是想象的一条龙的服务，事实上也做不到。基本是蜻蜓点水式的宣传姿态。

就拿我们站上来说，正常情况下是5人，一般也就是3人，老龄化人口会越来越多，你就翻一倍它也不够。而且现实中，所谓的转诊挂号，也只能转到辖区普通医院。

如何调动社会医疗和技术力量

如何加强和充实“家庭医生”所依托的基层卫生机构的力量，在中国社科院公共经济研究室主任王震看来，当前有必要调动更多社会医疗力量和技术力量。

社科院公共经济研究室王震：最核心的关键的一点，我们现在缺少合格的全科医生，我们不仅要让三级、二级医院的医生下来，最好是大内科的那些医生，大内科就全科嘛。他们下来蹲到社区里执业；要把这个市场放开，让这些人能够有钱赚，来源不应该落到政府，政府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财力，要放开社区基层医疗卫生服务的这种管制，有人来愿意做诊所，这样才能增加供给。

此外王震表示，可以结合互联网消费方式，借助信息技术的支持，制定统一平台，引入技术力量，优化上门服务，满足更多家庭医疗需求。

社科院公共经济研究室王震：互联网医疗的技术手段要应用，但是我们一直没有做实。医疗机构的信息把它全都串起来，然后通过这种大数据的管理，原来一个医生带一个团队，你只能管300户，一下子能管3000户，要用有限的资金来撬动这个市场。

激励与风险保障并行

除了基层家庭医生的队伍建设，面向医务人员的激励与安全保障也不可或缺。朝阳区双井某医务站的家庭医生李先生从一线的基层社区医生视角看来：

医务站的家庭医生李先生：真正要治病，一定是面对面实际操作。还有一个安全保障的问题，20年前朝阳区推崇上门输液，满足患者需求，近10年不再提这个问题了，安全性问题。

对此，中国社科院公共经济研究室主任王震表示，需要有相应规定和依据，为上门服务的家庭医生提供医疗风险保护。

社科院公共经济研究室王震：激发现有的公立机构的这些人的积极性。医疗风险要建立这种保险，原来一刀切不允许上门的，怕出这种意外。还面临医生执业地点的问题，不能在这个医院外边执业的，解决这你得有依据保护人家上门。

“家庭医生”制度无疑是解决医疗就诊难题，应对老龄化社会的破题之法，也契合了广大社会面的需求。不过，要更好地发挥家庭医生制度的作用，要求建立家庭医生服务考核标准，细化保障机制，这样才能继续扩大医务人员的参与，让急难医疗上门服务百姓家。

小 问 说

“家庭医生”

不可或缺

落实完善

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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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丨小问 编辑丨晨光

值班主编丨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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