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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健康】我对产后抑郁(症)的补充看法和几点应对建议

来源:泰然健康网 时间:2024年12月01日 20:29

我时常会想,如果心灵上的创伤和病症也能跟我们的躯体产生一一对应的关系,我们该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比如说,情绪/心境恶劣对应面部,那些被我们的心所牢牢刻印下的创伤代表两臂或双腿,等等。在我信马由缰的幻想中,抑郁症患者是相貌略有缺点但并不难看的人,或许重度的抑郁才会使与之对应的面部呈现出令人不忍目睹的狰狞与痛苦;而PTSD患者们则四肢残缺不全,当他们出现在大众面前,有人会因善良而移开目光,某些普普通通的人更有可能会抑制不住眼神中的好奇并要在口头上发起伤人而不利己的议论。
其实我想说明的是,社会大众在看待心理病患时所持的态度跟面对他人的生理缺陷时是类似的。我们不仅在阅读社会新闻时喜欢把自己放在道德家的位置上,也倾向于在相对于精神疾病患者的“多数正常人”的群体中给自己保留一点空间,哪怕心里实际上知道自己或许已有点不对劲。在这个意义上,心理疾病的“不可见性”对于众多亟待就医和求助的患病者成了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不像躯体障碍那样能够被别人一眼识别,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保护我们的自尊心,另一方面,我们社会中对精神疾患的“污名化”和“负面的神秘化”使得心理健康知识的普及和患者的就医、复诊与遵医嘱服药都变得困难重重。
去年十月写了《“沉落”的母亲:反思产后抑郁症》一文之后,收到了不少反馈,使我深感其实产后抑郁这个问题比我原来所想象的更加严重、波及范围更广、成因也更复杂。那篇文章主要是从社会分析的角度谈可能引发产后抑郁症的社会因素,跟那段时间的社会新闻以及我自己思考的问题都有点关系,但由于我的本意是加入一点学术性,我认为它本身并不足以产生那么大的阅读量。之所以会有许多反馈,我觉得只能说明这个问题现在太普遍、太严重了,而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却又那么容易就把它放掉了——比方说,社会上流行的“有子/女万事足”的说法,然而更常见的情况则是一个年轻的新妈妈在手足无措中还要打起精神来照顾新生命,完全无力顾及自己的身心。
这篇文章是我——作为一个产后抑郁的亲历者以及一个未来的临床治疗师——对产后抑郁(症)的一点所思所想和总结。隔了三四个月才来写,是因为我需要在下笔以前慎重地思考一段时间,希望能够真正帮到处于痛苦中的新妈妈们。
能够引起产后抑郁情绪和抑郁症的因素有很多,除了我在《“沉落”的母亲》里提到过的社会层面的原因之外,还有众多生理因素。例如伴随怀孕可能发生的妊娠高血压、糖尿病、胎盘前置、偏头痛、尿道感染以及其他使妊娠复杂化的情况,还有临产前孩子的胎位,诸多事先不可预见的因素都使生孩子这件事成为产妇的巨大压力,并且是无法由他人分担的压力。这些随怀孕而来的“并发”状况在产后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再加上激素水平的下降和日夜哺育婴儿的重任,一个新妈妈不仅要面对身体的疲累和创痛,也得应付长期的睡眠不足(可能导致神经衰弱)、身份角色的调整与荷尔蒙对情绪的冲击。上述种种因素都有可能引发产后抑郁。还有几率并不十分低的孕期、孕前抑郁(比如长期没怀上孩子造成的)及家庭矛盾、夫妻不和,生育过程对女性身心的冲击真的是多数男人和未生育女性所难以想象的。在独生子女政策实行和我国的广大地区完成城市化以前,女性进入结婚生育的领域时已经通过观察和帮助自己的母亲及家族中的其他年长女性亲人抚育小孩而获取了一定的经验,不论对生育过程还是对幼嫩的婴儿都并不陌生。而最近十几二十年来步入生育年龄的城市七零末和八零后们则基本上没有这方面的“提前训练”。所以我在这儿想强调,目前我国产妇所面临的身心压力完全不是夸张出来的,更不是某些人口中的“没事找事”和“不作不死”。我甚至想说,这一压力在我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
在提出我的应对建议之前,如下几点有必要拿出来说一下:
一,我的建议主要针对产后及孩子出生头两三年间母亲的抑郁情绪,如果您现在已被确诊为产后抑郁症,请按期看诊并遵医嘱服药。
二,在抚育孩子的过程中也可能出现心境恶劣或抑郁的症状,虽然不能严格地划归为“产后”抑郁,但性质类同(child-rearing related depression?),而且男性也不少。请关爱您自己以及身边养育子女的亲友,当他们出现症状时及时劝他们就医。
三,我所提的建议可能只适用于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女性,尤其是所谓“文艺青年”,因为我只能针对自己熟悉的环境提出看法。
下面是我对处于抑郁中的新妈妈的建议:
一,相信医学,相信医生,这是最重要的。
请您在出现症状以后尽快到正规医院的心理门诊或精神科就诊,如果医生判定你需要服药,请不要犹豫,千万不要因拒绝医生的结论和药方而把轻中度的抑郁拖成重度,或把重度搞到木僵状态。也不要轻信所有劝你别吃药的家庭成员和熟人,据我观察,所有劝人别吃药的人,没有一个是医生或专业人士。
人们劝别人不要吃精神类药物的原因一般有两条:是药三分毒,以及,精神药品会产生依赖性。这两条都很好反驳:如果“是药三分毒”,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怀孕初期会去吃成分不明的保胎药,不怕伤害到胚胎吗?药物当然会有副作用,但副作用并非一定是“毒”,尤其在用药的需求大于药物可能的伤害的情况下。第二条依赖性,说的是哪种药?精神类药物既不同质、也不是毒品,怎么可能个个都有依赖性?况且精神科的医生一般都能理解患者的担忧,至少如果你去问,他们会告诉你可能会有的副作用。而需要一辈子吃药的依赖性,大概我眼界太窄,我还没听说过哪种药会产生,我觉得人们可能把不遵医嘱自行在用量高点上停药后产生的反应当成药物依赖性的“证据”了。
我本人曾在产后抑郁最重的一个时期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失眠,睡不着、眠浅和早醒三种情况全被我包揽了。那时我因失眠而身体濒临崩溃,经常在课堂上说着说着话就眼前发黑,需要紧紧扶着黑板或讲台才能不摔倒,或是感觉看不清学生的脸,他们好像跟我处于不同的时空里、中间隔了块透明幕布。幸运的是我毕竟受过心理学专业训练,身边亲友的“不要吃药”理论我没有理会。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开始服用曲唑酮,一种有强大助眠功效的抗抑郁药物。头几天失眠的情况反而更严重,但我没有怀疑医生,知道身体需要适应,多坚持了两天,药物就见效了。服药一年半以后我又在医生的建议下逐渐减量,花了半年时间变成完全不用吃药,然后睡眠仍然一点问题也没有。这种药对我没有明显的副作用,只是早晨醒来稍有头晕感,一会儿就消失了,对比长期失眠带来的日夜头痛,这个“副作用”简直什么也算不上。我不认为我的情况是个例,因为我身边有类似经历的国人和老外都不少。只是在国内的知乎、豆瓣等网站上,我见到很多国人宣称(因某些跟精神疾病被污名化有关的道不明的原因而)“自行停药”,或是刚开始吃就在药物调整期间怀疑其功效。
另外一点,精神类药物有自身的适应症,所以医生可能要试用一两种之后才能确定哪种适合你。请您不要认为换药说明医生水平不够,也请多给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一点耐心。事实上我在吃曲唑酮以前也在医生指导下先后服用过褪黑素和Lunesta,一个月后才决定让我服曲唑酮。
二,保留/创造自己的空间。
我指的空间既是实体的也是精神的。在生产后所遭遇到的身心煎熬中,拥有自己的空间对年轻女性相当重要。它让人可以暂时离开有孩子的世界、一人独处,尤其当一个新妈妈已经开始抑郁了,她特别需要每天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脸上可以没有任何表情(对抑郁患者来说,做表情也很累),不管看书、上网还是发呆,这段时间都是有意义的。
对文艺女青年,我说的实体空间是至指一个与孩子卧室相区别开的空间,比如一间书房,对于条件有限的家庭,哪怕在客厅或门廊里辟出一个可以不受打扰的角落,也会有帮助。因为抑郁会让人有退缩的情绪,无处可躲也就意味着没有地方能叫人放松身心。实体空间与精神上的空间有着密切关系,丧失前者也会导致后者的失去。
记得大混刚出生后的几个月我还在博客上写文章,某友评论道:“你是唯一一个我朋友中没在生孩子后博客就被孩子占满的。”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无意中在捍卫着自己的精神领土,可是不久我就不得不丢掉了它。因为我们在纽约东村的公寓狭小逼仄,除了家具、衣物和书,还有孩子的玩具、尿布,那几年我付着昂贵的房租,却不得不容忍自己的居处一直保持在凌乱状态,有自己的空间纯属做梦。我倒是在客厅里放了张小写字桌,但它离电视机和茶几、沙发都只有一两尺远,没能形成自己的空间——我根本无法安静地阅读或写作。对我这样一个人来说,不读书写作不就等于没在活着吗?于是精神生活的丧失又反过来侵蚀身体,我在产后的抑郁期间出现的一些躯体症状,多多少少都跟精神空间的空虚有关系。搬离纽约在麻省安家时,我特意挑了整个房子里阳光最好、有淡绿色清新墙壁的房间做了自己的书房,那时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再抑郁了。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也需要家人的理解和协调。如果能创造出一个专属空间,那么其实孩子在一岁半以前,白天都会有较长的睡眠,新妈妈可以利用这些时间来享用自己的空间。
三,警惕“母乳教”,尊重自己的身心感受。
新妈妈在哺乳初期肯定会遇到很多实际操作上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求助于网络或护士、“开奶师”,在美国的话,基本上百分之百会碰到“母乳教”,我不知道国内情况会不会好一点。所谓的“母乳教”信徒,就是狂热信奉母乳优于一切的人,甚至有很多离奇的说法,把母乳说得好似天上有地上无、不给孩子吃母乳就好像犯罪一样。比如,看到过有人说母乳的成分日夜有别,晚上分泌的乳汁里含有褪黑素,能使婴儿睡得好。我没有查证过,但试想一下,一个因起夜喂奶而常常失眠的母亲,自身身体里即缺乏褪黑素,就算分泌的乳汁里有,能有多少?
我一点也不反对母乳喂养,可是我坚决反对在不顾母亲身心健康条件的情况下一味夸大母乳的作用、误导新妈妈。而接受了“母乳优于一切其他选项”观点的妈妈,会比轻松应对喂养问题的母亲们有更大的可能性陷入产后抑郁,尤其在一部分新妈妈因体质原因本身就泌乳不足的情形下。对于这部分新妈妈,在睡眠不足、操劳婴儿的睡眠、健康问题之外,还要面对增加奶量的压力。有关这种压力,我就不多说了,亲历者全都知道那是怎样一场噩梦。美国人信奉只要多喝水就能多产奶,中国人相信,要多产奶得多喝猪蹄汤、鲫鱼汤之类的营养高汤。我和身边的妈妈们亲身经历证明,多喝水和多喝汤都有用,但只是在量上增加一点,并不会有质的变化,不可能将一个产奶量低的妈妈变成高产的“奶牛”。
大混出生前后,我读了好几本有关喂养婴儿的书。在这里我特别推荐一本Tracy Hogg写的Secrets of the Baby Whisperer。这本书目前还没有出中文版,但是有一本根据她另一相关书籍译成中文的《实用程序育儿法》,大家也可以参考。不同之处是,前者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新妈妈应如何照顾自己,而后者大部分讲的是早期婴儿的喂养。Tracy Hogg的这本英文书,是我唯一明确看到告诉读者说母乳喂养方式并不适合所有人、鼓励读者进行多元选择的。
实际上除了“母乳教”以外,女性在生育过程中可能面临的“陷阱”还有很多,例如生产方式的选择(顺产还是剖腹)、婴儿喂养的主导权能否掌握在母亲手里,等等,它们都有可能成为压在新妈妈情绪上的重负。
四,多出门,多晒太阳,在不妨害家庭财政的情况下适度放纵购买欲望。
多出门是为了暂离孩子和家政,晒太阳也能有助于情绪的调节。在我产后测出抑郁倾向时,妇科医生曾推荐我先自己“照灯”,因为纽约的冬天阳光少。我买了一个light box,但发现它发出的是那种老式灯管的荧光,我有偏头痛,越照头越疼,用了几次就不用了。然后我又想办法创造条件多去旅游,主要是寒假和春假里一个人去南方的海滨城市,两年间我去了四次佛罗里达。
买东西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能明白购买行为的“治疗”功效。但一定得适度,否则也会变成病态的强迫行为,或是造成更强烈的空虚感。
五,如果您本身没有宗教信仰,请不要在抑郁时进入宗教领域,尤其请不要学佛。
抑郁中的人相对脆弱,很容易受到宗教宣传和宗教智慧的吸引。我本人是佛教徒,而且我确信从事某些宗教活动——比如拜佛和念诵《大悲咒》、《楞严咒》等——是可以帮助治愈不太严重的心理疾患的。我在大混出生后才开始正式学佛,也就是说,我的学佛历程初期跟我的产后抑郁重合了。不过,这是我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的,对我来说,这就好像是两个领域,在身临其中时,我从没想过它们之间可以发生什么相互作用。后来我认识了一些因产后抑郁而转向佛法的女性,并不是说学佛对她们没用,而是我觉得,如果没有最初的那一念,也许她们的宗教道路能走得更顺畅。
关于这一点,我想多说一些话,尽到学佛者的些微责任。我反对抑郁症患者学佛(接触宗教)的理由是:
1.在抑郁的心境中开始学佛,会影响人的判断力,接触到的不一定是正信,而有很大可能是为了宗教的所谓“功效”而偏听偏信。实际上,如果没有抑郁,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不会去主动接触佛教。我觉得不必勉强,更不必落入某些“大师”的邪道而失掉我们本心中的慧根。宗教信仰是一件严肃的事,尤其大乘佛法本是要证空性、走菩提道,就算真心想信,也请先就医,宗教可能会帮助有信仰的人加速痊愈,但不可能让信愿不坚纯的人自动祛病。
2.学佛道路上有时会遇到一些“考验”,而抑郁患者因为很难有强大的体力和坚强的信心,再加上不一定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助缘,很容易中途放弃,甚至怀疑佛法、口出谤语。我在开始学佛的头一两年,都是一诵经就头痛、一拜佛就感觉要晕倒。虽然因身体状况暂停过“修学”,但我从来没怀疑过佛法,这是由于我身边总有道场和同修在有形无形中“拉扯”着我。我的这些学佛“症状”直到受了菩萨戒以后才彻底消失。
关于抑郁症,尤其是产后抑郁(症),可以说的还有很多。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媒体,我们的邻里,我们的家庭内部,都谈论得太少太少了。最近有个刚刚从产后抑郁中挣脱出来的朋友问我: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生育孩子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为什么产后的抑郁这么容易就发生了?
这两个问题,都可以有很丰富的解答。我期待全社会都能关心年轻的新妈妈们,不光是大城市里的,也更需要关注那些没有能力以言词来表达的、生活在贫穷地区的年轻母亲们,所有以她们的血肉和心灵为我们的社会创造、哺育下一代的女性。
李沁云
2016年2月12日写于器堂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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